梦回故乡

沈师/文 图

　　依依惜别中，我们送走了年节。江边渡口，成为挥之不去的梦。村头，岁月风尘中的老树，成了一道风景——这些，活化成游子心中抹不去的记忆。

　　高大挺拔的杉树，针叶凋谢，叶落归根，呈现出轻盈优雅的姿态，一阵风轻轻掠过，像极了一场芭蕾盛况，黄色的针叶翻着卷儿旋转，与我们亲密接触，亲切絮语，倾诉那些不为人知的故事。天空中落下几滴雨水，瞬间朦胧诗意，境界虚幻，缥缈仙缘。小小的针叶钻进脖颈，肌肤表层立马有种轻微的刺挠感，痒痒的，由表及里，撩人心弦。弯腰拾几片碎叶，置于手心仔细端详，久久凝视，渐渐地感觉叶子复活了，满世界飞舞灵动。

　　夜半。风骤起，像匹北方孤独的狼，一路疯狂南下，所经之处“呼呼”作响。起身移步窗台。夜色朦胧。路灯下，渺无人踪。狂野的风长途奔袭，时而如载重汽车“轰隆隆”辗过，时而如大提琴G弦上的咏叹调。大风在这个夜晚成了主角。有户人家阳台晒衣架上，衣服被风吹成了直角。楼宇之间，一排排高高大大的树，落叶凋零。这个夜晚，高高的树梢在风中摇摆，倔强挺立。住在树梢上的人们，冷眼看风，习惯成自然。情绪稳了，人生自然就顺了。

　　次日早起，我发现围墙的墙壁上绽放一朵黄色的小花，它的学名叫“迎春花”。围墙有些年代了，布满了黑黢黢的苔藓，斑驳陆离，尘封的记忆随着暮鼓晨钟，飘逝久远的岁月。一些依稀可见的细碎纹脉里，因季节的交替和雨雪的降落，不经意间会渗出细细的亮晶晶的微小颗粒，不用心捕捉，肉眼几乎很难发现。小眼聚光。我试着用手机存照，遗憾的是未能拍出理想的效果，只好作罢。转念一想，这可能为苔藓的生存及花儿的生长开放提供了养料。

　　据说围墙比我的年龄还大。院子里的人进进出出，流动性也很大。这么多年，围墙保持原样，没什么变化，一直默默无言，寂静中固守一方，日复一日，年复一年。青石灰砖，经历时光耐心打磨，像镀了一层黑釉，愈发庄重厚实，给人一种可靠信赖的敦实感。我与围墙相遇，内心总会产生一种莫名的情愫，升腾起一种无法排遣的情感，毫无违和感，我甚至觉得这黢黑的墙壁年代已久，里面不定藏匿着许多神秘的故事，或许哪一天揭开迷人的面纱，呈现给我们的是另一副清新脱俗，明亮雅致的景象，别有洞天，恰如萧瑟隆冬里傲寒怒放的迎春花！

　　每年冬季，时令进入小寒，天冷地冻，我都能欣喜地发现，疏影横斜的花枝爬上围墙，在冰点的日子里，不惧严寒，铮铮骨气，含苞绽放，给冰冻的世界带来一抹亮色，着实令人感动。初始，盛开一朵、两朵，或三四朵晕黄色的小花，接下来的日子，围墙上渐次花开，灿然微笑，暖了寒冬。而在春天开花最早的当数迎春花。迎春花开后，随之而来的就是百花齐放。伫立围墙边，凝视迎春花，深情对话，我仿佛闻到了春的气息，听到了春的召唤，洗净铅华，放空心灵。我的心被融化了。

　　冬阳一寸值千金。进入大寒之后，原本是滴水成冰的天气，然而日子似乎不情愿转季，仍留念温暖时光。早春二月，又一个阳光灿烂的晴朗天气。白云悠悠，像长长的丝带，轻盈地飘逸在浩瀚无垠的天宇，一路天高云淡，缠绵缱绻。洁白的云彩，宛如仙女，在蓝天上飞翔，舒卷长袖，舞姿曼妙，笑意盈盈，真情流淌，天幕勾勒出壮观精美的景象。大自然给人带来一幅宁静致远的画卷，又在湛蓝的天宇留下扣人心弦的长诗，灵动隽永，气象万千，温柔了岁月，浪漫了时光。

　　正月已近尾声，日子过得好快。记忆中好久未实实在在下场雨雪了。在故乡的日子里，对此感触颇多。有时，三三两两村民聚在一起，一边说着正月里的新鲜事，比如谁家的小子带女朋友回家过年了，也会自然而然地谈起庄稼地里的话题，关心最多的是盼雨。记得在故土田间，我遇见曾经的中学同学，他一边给青蒜喷药水，一边告诉我，天不刮风天不下雨，天也不下雪，为墒情发愁！不远处，我看见几个老乡正在地头的沟渠里舀水浇地，来来回回，非常吃力，十分不容易。有的干脆买来长长的水管，接上水龙头，用自来水湿地，以便及时点种早玉米。有一次乌云密布，仿佛雨水马上落下，老乡们瞅准这难得的机会，端起脸盆，装满化肥，心急火燎地下地抢活，赶在下雨前抓紧给青蒜和大棚里的蒿子人工播撒化肥，为作物补充养料，以便按时出苗收割外运。遗憾的是，只是雨过地皮湿。我离开故乡返回城里的当天深夜，城里下雨了，雨声惊醒了我。我想，这场雨要是下在故乡，落在庄稼地里，父老乡亲一定是喜极而泣，高兴得落下泪来！

 

　　不管漂泊多么遥远，心中总能浮现故乡的情景，总是忘不了浓郁的乡情，那是根植于内心深处的图腾。树梢上的喜鹊繁衍生息了一代又一代，喜喳喳地叫唤了一遍又一遍，这标志性的一幕，刀刻斧凿般的雕塑，立于故乡，每回打村头经过，感到踏实舒心，温暖热乎。

　　故乡是真情的思念，乡恋是真切的寄托。梦回故乡，此心安处是吾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