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故乡之路

沈师

　　近五个小时的车程，我从浔城回到了号称“世界第六大洲”的黑沙洲。回故乡之路，是那么遥远，又是那么亲近。

　　一路上，许是受台风外围的影响，一会儿天上飘起毛毛细雨，一会儿又是乌云压顶。归乡心切，也就全然顾不上这些了。大伏天里出行，虽然闷热，然而车内开启空调，微微凉风循环吹送，倒也给人带有一种舒适度。心态很重要。正因如此，这一路走来，没感觉多么疲倦。我知道，回故乡之路，哪个归巢的游子不是情深意切？走在回故乡之路，再远的距离都化作了云丝一线牵，再辛苦的奔波也早已融入了老家的乡土，即便是一声声蝉鸣，都入心入脑，揉进了乡思曲。路伸向远方，心飞向故乡。

　　故乡黑沙洲四面环江，一直保持着原生态，独特的自然风情风貌，让人流连忘返。说来也是奇妙，也是情结所致，在我等待过江汽渡的时候，云层竟渐渐散开，天空显现光亮，江对岸的故乡老家变得清晰可见，我十分激动，恨不能一下子扑入故乡的怀抱。

　　夏季是涨水的季节，是丰水期，此刻的江面宽阔壮观，江水滚滚东逝，滔滔不绝。江面上，船儿穿梭，百舸争流，风光无限。不一会儿，隐隐约约地听到汽渡发动的“突突”轰鸣声，寻声望去，是汽渡船从江对岸的老家码头开动了，向我们驶来。这熟悉的场景，曾无数次在我的梦里出现，在我屈指可数的现实中经历，每每相遇或梦境浮现，总能勾起我沉淀已久的记忆，如大提琴上的G弦，拨弄着深沉的情愫，情感的闸口一经打开，便一泻千里，浩浩荡荡，横无际涯。

　　故乡，我终于回来了！我的心情无法用语言形容。

　　滩涂的生灵在这个季节生机勃发，青郁郁的绿草铺陈每一个角落，土壤上生长着玉米、青豆、花生等植物，那些叫不上全名的小虫子，它们在青稞绿叶间蹦跶跳跃，煽动的翅膀，传情达意，吟唱着一首昆虫世界里独有的恋曲。那些极具生命力的水柳，这个时节，已经从裸露的滩头走过冬季，经过春天，进入了夏季，正沉浸于江水之中，顽强地昂首挺立，展示自己特有的风骨，续写不屈的灵魂，那水柳的根须，如激越飞扬的青春，演绎出雄浑豪迈的劲爆热舞，诠释一场关于爱和浪漫的故事，由此全盘激活了乡愁的每一个细胞。

　　置身于汽渡码头的那一刻，我的心被故土的一草一木强烈触动，内心战栗宛如江水潮涌，波澜起伏，圈圈绕绕。从踏入故乡的那一瞬间，我就惊喜地发现，江边汽渡码头旁赫然矗立着一座新建的三层楼亭，成为故乡一道亮丽的风景，只是这一眼望去，一股浓浓的望乡思乡之情便溢于言表，油然而生。拾级而上，这亭又仿佛是一位故乡的长者，伫立江畔，苦苦等候浪迹天涯的游子归来，望穿双眼，饱经风霜。此情此景，此时此地，令我怦然心动，眼睛湿润。

　　不知不觉中，乌云散开了，太阳出来了，夏日的热情裹着心的光芒，普照在故乡丰饶的大地上，乡亲们根植于这片深情的土地，生活在这片难以割舍的温暖而厚重的家园，心心念念，情投意合。古国庆就是其中的代表。

　　古国庆是一名退伍军人，也是我的邻居，他从部队回乡后从事养殖业，利用洲子水乡特色，养殖泥鳅，后又经营起米店生意，其间还在市区跑过出租车。这一圈下来，虽小有成就，但最终还是选择回家乡发展，助力乡村振兴。

　　我对古国庆的采访是随机性的，也是即兴的。那会他正自己动手，修理一台小型农机，说起他这些年的经历，古国庆满是感慨，说：外面千好，还是回到老家心安，这里空气好，环境好，心情好，蔬菜瓜果都是原生态的，吃了放心，人只要勤快点，生活不用犯愁，还自在受用！他随机给我算了一笔账，说，洲子水土好，易产物，上半年收一季蒜薹，下半年收一熟早玉米后，还可以接种一季秋玉米，加上其他杂七杂八的收入，顶不济也有大好几万元的收入，过日子不用担心，小孩在城里生活，每次回老家，还可以带些自己种的土特产品，上哪能找到这么好的日子！说话间，古国庆修好了农机，拍拍手上的尘土，坐到车上，说，洲子是我老家，我离不开这里！

　　古国庆的一席话，让我心情久久不能平静。

　　晚上，天下起了雨，地面有积水。我撑把雨伞行走在故乡的村头和街道上。回想这些年来我的回故乡之路，我的内心倏得像射进一道光亮，我终于明白，我之所以奔走在回故乡之路，是因为对故乡的眷恋和热爱，故乡有我的父老乡亲，有我熟悉的亲人和故土，回故乡，有一种归属感，无论过去、现在还是将来，纵然我走地再遥远，我也一定走进故乡的梦里，故乡是根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