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滩涂的生灵

2022-05-09 10:24:06   作者:沈师  编辑:虞倩   来源:大江网/大江新闻客户端

滩涂的生灵

沈师

  长江冲出三峡,像脱缰的野马,肆意流淌,浩然壮美。正是江水奔腾不息,日夜冲刷,在中下游一带形成了大小不等的冲积洲,星罗棋布散落在如练的江面上,好似一个个璀璨的珍珠,闪烁着耀眼的光芒,熠熠生辉。

  我是在长江洲子上长大的,直到应征入伍才走向外面的世界。对于洲子,我有着特殊的感情。

  我生活过的洲子叫黑沙洲,那是由黑色的江沙随着江涛的翻涌,一层层堆砌而形成的,经风历雨,沐浴阳光之后,伴随着日月星辰的更迭交替,黑色沙子渐渐地淘沥演变为亮晶晶的白沙,那细细的沙子,抓一把瞬间从手指缝隙流过,绝对是沙画的天然材料,打眼看去,细腻如脂,温润如玉,滑软无痕,落地无声。

  对于家乡,我充满了眷恋。老家黑沙洲,尽管地名缺乏洋气和雅致,然而她的质朴本色,浑然天成,透出原生态的美。天然出芙蓉。这自然实在的地名,称呼起来显得尤为亲切,以至于我在外地工作几十年,每每说起,还是情不自禁,纯净得如一江春水,滋养心田,直抵每一个有生命旳细胞。每当与朋友相聚,涉及此类话题,总是直言不讳,坦诚相告,仿佛是在炫耀一个无可媲美的世界名城或豪华都市,那份洋洋得意的劲儿,那份津津乐道的模样,充满自豪,真情沛然从内心流露。

  黑沙洲是八百里皖江第一大洲,面积近二十平方千米,户籍人口八千多,鼎盛时期达二万多人,现有常住人口二千多。巢湖市撤市后,黑沙洲隶属芜湖市鸠江区管辖,距离芜湖市区约五十公里,由原来的一个乡,变为一个社区。人口的锐减,主要由于水患“崩岸”所致,失去土地的乡亲,只得背井离乡,迁移异地,另一个原因就是常年在外打工所致。洲子便成了他们思念的家园。

  黑沙洲四面环江,有江就有滩涂,出行离不开舟船,前些年才通了汽渡,20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才接上了自来水,通上了电。正是因为这特殊的地理位置、生态环境和水文影响,洲子迄今仍保持着原生态,人们遵循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的传统习俗生产生活,这在当下长江生态环境大保护中,凸现了传统的风土民情和丰富的自然资源优势,创新与传承,发展与保护,越来越引起人们的重视有外地的游人牵家带口,或三三两两结伴同行,来到这里领略江风,玩沙穿林,踏浪泛舟,品尝瓜果。这里自产的蔬菜也很有市场,如蒜苗、蒿子、毛豆,还有玉米、花生等经济作物,远销上海、湖北、江西等省市,成为餐馆和市民餐桌上的抢手货,这些纯天然的绿色食材,为家乡赢得了响当当的声誉和口碑。我的多篇作品里能够找到他们的影子。当然,对于黑沙洲,地图上一般是难寻其具体位置和明确标注的。概念上讲,她位于长江下游一带,从江城芜湖市乘船,由水路溯江而上五十公里便可。船行江中,站立船舷,凭栏眺望,不多久就能看见两朵大小不一的荷叶浮在江面,将江水分流成三股水道,船行至此,顿时颠簸,这一江段,当地人称之为“三江口”,再从这里前行,就到了目的地黑沙洲。君若有心或感兴趣,亦可网上搜索,借助“度娘”查询。我在外地工作多年,有时思念故乡,就上网看图,给思乡一份慰藉。

  小时候,总觉得老家的洲子好大好大,总是望不到尽头。那时候的洲子确实很大,整个洲上有一个公社(后改为乡)十多个生产大队(后改为村),每个大队有十多个生产小队(后改为生产小组)。洲上一马平川,沟渠纵横,水塘遍布,是典型的江南水乡,土地十分肥沃,用长辈的话说,朝天撒把种子就有收成。每个生产大队的村民建房,形成一条长垅,基本上都是一个模式,大多盖三间土坯草屋,中间是堂屋,两边各是卧室,伙房和杂物间一般在屋后搭个披厦。条件好的人家才会起个混砖瓦房,不像现在楼房比比皆是,这在当时算是凤毛麟角。老家人一辈子跟泥土打交道,也就习惯性地把各个大队的房屋称作“长垅”,而这“长垅”后面,就是水塘或沟渠。洲子上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,四边江水环绕,大自然的恩赐给洲上父老乡亲的生产生活带来了极大的方便和福利。水塘沟渠的后面,紧挨着大片平整的庄稼地,然后又是一排“长垅”般的房屋,以此类推,间隔,排序,特别规整。各生产大队的名字更有特色,既直接又易记,外乡人来办事,找个大队寻个人也方便,充分体现了洲上人固有的特质和风格。这些大队的名字有:北沿、中垅、二垅、中心、东流、水口、下坝等等,望文生义,一目了然,一听就懂。水口大队,自然是连着滩涂,紧贴江边,也是洲上的船运码头所在地。东流大队,当然是濒临江东,流水东逝。二垅、中垅等大队名,用数字和层次来命名,形象直观,地理划分清楚,不易混乱。这些地名称谓,一直沿用至今。也有的生产大队的名称,现在再也用不着了,这是由于早先遭遇了几次大的洪灾,发生“崩岸”,导致整个大队陆续迁移,原有的大队名字渐渐地就演变成老人们梦中忆乡的符号,成为后生代传说里的残存碎片。于我,则是回故乡后一缕依稀的寻觅。

  大自然的魅力,鬼斧神工。江水环抱中的黑沙洲,作为离岸的孤洲,生存下来,本身就是奇迹,就是一段生命的咏叹调。分久必合,合久必分,这蕴含着深刻哲学意义的古老命题和现象,在黑沙洲得到了揭示并活化。原先江涛崩岸,被江洪吞噬了的土地,几经浪涌翻卷,几经沉浮积淀,又从不远处的洲头洲尾或江心一侧,冒出一小片滩涂,几年工夫,就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个新的洲子。家乡的父老乡亲们一个个兴高采烈,他们看到了希望,极富情感地赋予了这个新生洲子的大名:天然洲!无需任何装饰,也不用绞尽脑汁,苦思冥想。天然洲江中凸起,自然诞生,长江在我老家的江段生成了两个洲子一一黑沙洲和天然洲,一个江面三条江流,这一奇特景象,在万里长江之上,实属罕见,给老家的这片江域,带来了大量的浮游生物和丰富的水产资源,以及珍贵的水生保护物种,成为“江豚”重要的活动水域,国家和省、市有关部门,每年都有科研人员来到这里,开展相关种群的普查和研究工作。我几次有幸在汽渡上目睹“江豚”跃出江面的情景。

  黑沙洲四面环江,滩涂遍布四周,成为洲子不可分割的有机整体。从某种意义上说,滩涂是洲子的生命线。沿洲子的外圩垒有好几道大埂。大埂就是江堤。这些大埂都是洲上人用肩膀一筐一筐人工挑起来的。当兵前,我也曾参加过这人海会战。在老家,每年冬天农闲时都要开展兴修水利,全乡劳力参战,人多热情高干劲足,劳动的号子此起彼伏,各大队、各村组之间,你追我赶,争先恐后场面壮观,人们用肩膀上磨出的厚厚老茧,用勤劳的汗水凝结成抵御洪魔的堤坝,保护着自己的家园。长江三峡大坝建成后,一改过去逢汛必灾的魔咒,洪涝灾害得到了有效控制和改善。

  而滩涂一直都在,默默坚守自己的阵地,成为守护大埂的天然屏障,也是抗击洪峰的缓冲地带,如同湿地一样宝贵,同时还是洲上一道自然亮丽的风景线。

  每次我回到老家,都会到江边走走。滩涂沿着大埂脚下伸向江边,直接与江水连成一片。滩涂的四季,变换着各种版本。春天的滩涂,绽放着各色野花,在江边的浪花与大埂之间,织就一幅锦缎,铺天盖地。临近的人家会利用滩涂的闲地,抓住季节差,栽种蒜、油菜,赶在江水上涨前抢收,获得一点收入。夏季的滩涂一片青绿。低矮的水柳含情脉脉,不动声色。芦苇却一个劲地疯长,连绵不绝,随风摇曳,芦叶长长长宽的时候,恰是端午节将至,勤劳能干的主妇们便系上腰兜,或者挎上竹篮,一头钻进芦苇荡里,挑选粽叶。江风吹过,清香四溢,这种纯天然的材料,最能激活人的味蕾和食欲。遥想饥荒的年代,有多少人就是靠着滩涂的芦根果腹,维系着奄奄一息的生命,熬过了那个最艰难的日子。电影《渡江侦察记》也是在洲上取的景,这片滩涂曾见证了人民解放军百万雄师过大江的历史性时刻,留下了波澜壮阔的一笔。随着夏季的到来,特別是汛期的来临,防汛大军分段驻守大埂,沿堤巡逻。这时的滩涂大多被水淹没,江面忽然宽广,小船不时划过,气氛顿时紧张,直到水位渐落,滩涂显露,汛情解除,人们才松了一口气。秋风是收获的季节,金秋送爽,玉宇澄清。滩涂也变换了模样。芦秆金黄,芦花飘絮。寥廓江天,风轻云淡。丰收的笑语,不时随风飘荡。大雁南飞,雁鸣阵阵,喻示着进入了冬季。这是枯水季节,滩涂裸露,本色呈现。原本那些被江水淹没的水柳坚强地挺了过来,树干和枝条上还挂着长长的棕色的根须,留有水洇的痕迹。冬天的滩涂留下了人们的足迹。滩涂湿润的泥土和草根,滋养着众多的生灵。牛群在悠闲地吃草,有的牛脚印里还存有积水,还有小虾米在跳动。螺蛳静静地躺在滩涂上,河蚌则一半躲在泥里,一半露在外面。那些叫不出名字的小鸟飞来飞去,发出清脆的叫声,一阵风似的掠过又飞回,传递着春的讯息。

  滩涂的生灵,就是我们人类自己,那些历经岁月的红尘,生生不息传承下来的生命,让自然多了魂灵,也让世世代代生活在黑沙洲的父老乡亲,多了一份超脱,多了一份安然,人们怀着对大自然的敬畏和感恩,生活在一起,休戚与共,繁衍生息,共同呵护这美好的家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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